为听一首歌,我们围在一台老式的“红灯”牌收音机旁,守候到午夜。我们耐心等待着一个牧师喋喋不休地在讲“马太福音”,讲完之后,会有一首歌传来,就是那首让人忧伤的《橄榄树》。
这是1980年那些寂寞日子中的一些夜晚,工作在偏僻闭塞的乡下的我们,正痴迷于港台流行歌曲。除了听“澳广”定时播放的歌曲外,我们还捕捉到一家教会电台在午夜也播放流行歌曲,这些歌曲让我们吃惊地知道,除了《战地新歌》等硬梆梆咬不动的战斗歌曲外,还有软绵绵温柔得让人心起涟漪的歌曲。我们正是处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,这些歌曲迎合了我们的精神需要。当歌声响起,分过工的我们记谱的记谱,记词的记词,然后把歌整理出来,第二天就伴着吉它带准不准地唱开来,在小镇上大出风头。
从收音机里记下的歌,都被我们工整地抄在抄歌本里。抄得最多的是邓丽君的歌,她成了我们最崇拜的歌星和青春偶像。她柔美婉转的歌声,一如荒漠中的清泉,滋润着我们苍白的精神世界。尽管当时的评论家板着面孔把流行歌曲一律斥为“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”,大加抨击,但是我们对“左”的说教已不屑一顾了。我们歌唱,在清贫的生活中开放心中的花朵;在闪忽不定的油灯下,我们本能地寻找着美并力图把美绣在青涩的青春上。
在今天,我们已经羞于提起那些曾经激动过我们安抚过我们的歌名了,因为不少歌浅薄庸俗得让人脸红。但是,当今天的流行歌曲越来越远离心灵而变得矫情、无病呻吟时;当我们十分厌倦于电视中用几十万元包装出来的MTV时,我们就会怀念从前的收音机里传出的歌。怀念那些油灯下火塘边的夜晚以及端坐于收音机旁的虔城。于是在混杂着七分惆怅三分温暖的回忆中,我们的心扉渐渐开启……
哦,午夜的收音机。